吕强

本月初，在横滨举办的橄榄球世界杯决赛中，南非队击败英格兰队，成功夺得冠军宝座，这是他们第三次荣获此殊荣。这一喜讯迅速传遍了遥远的“彩虹之国”，整个国家沉浸在喜悦之中。街头巷尾，南非国家队的“跳羚队”绿色旗帜和球衣随处可见，有人吹响了“呜呜祖拉”，司机们纷纷鸣响车笛，社区中不同肤色的人们欢歌笑语、举杯畅饮，共同庆祝这场自发的狂欢节。对南非民众而言，这项运动具有强大的凝聚力，能够将整个国家紧密团结在一起。首席体育评论员汤姆·弗迪斯如此评价：“尽管橄榄球在全球多个地区都备受重视，但唯有在南非，这项运动才具备改变国家的力量。”

140多年前，英国人将橄榄球运动引入南非，随后它在当地白人中广受欢迎。进入20世纪的前半叶，南非橄榄球队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战绩。这项运动原本是大众化的，却曾因阶级差异而有所分隔：只有那些条件较好的学校才为学生提供橄榄球运动的机会，而在贫民窟的泥土地上，成群的黑人孩子则热衷于踢足球。二战落幕之后，某些白人政权甚至将橄榄球运动用作锻炼军队和警力的工具，然而在遭受种族隔离政策压迫的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看来，这项运动却成为了彰显白人霸权的一种宣传工具。

在根据真实历史改编的电影《成事在人》中，有一幕描绘了橄榄球比赛的场景，当时白人观众纷纷为南非队喝彩，而黑人观众却为英国队助威。这一幕发生在1994年种族隔离制度废除后的新南非。尽管种族隔离制度已被废除，但种族冲突依然潜伏在爆发边缘，白人对于黑人可能的报复心怀恐惧，其中一项便是黑人团体试图废除被视为白人骄傲象征的“跳羚队”标志。曼德拉总统阻止了这一行为，他更倾向于通过体育手段来消除种族间的对立。为此，他特地找到了“跳羚队”的白人队长皮纳尔，并告诉他：“你们并非敌人，而是我们的同胞与朋友。”

1995年，南非成功举办了橄榄球世界杯赛事。在这场赛事中，原本表现不佳的“跳羚队”竟然创造了奇迹，一路过关斩将，最终赢得了冠军。时任总统曼德拉身着皮纳尔的6号球衣，亲自将奖杯颁发给了这位白人队长，这一幕成为了永恒的回忆。在那一刻，场上来自不同肤色的观众齐声高呼曼德拉的名字。胜利的喜悦弥漫在空气中，白人警察将捡垃圾的黑人小孩高高抱起，场内的白人观众激动地与黑人保安热情拥抱。《人民日报》的首位南非记者温宪亲身见证了那激动人心的夺冠时刻，在他的著作《闯荡南非》中，他这样记录道：“在南非历史上，饱受种族矛盾困扰的岁月里，没有任何事件能像这次橄榄球锦标赛那样，让不同族群的人民团结一心。”

24年后，南非再度登顶，实现了第三次夺冠的壮举。南非总统拉马福萨携现任队长克里希远赴日本，两人携手举起了冠军奖杯，这一幕让人不禁联想起过往的辉煌时刻。然而，这次夺冠的特殊之处在于，克里希成为了首位黑人队长。克里希，这位1991年出生于贫民窟的年轻人，曾在邻居家的电视上目睹1995年南非夺冠的盛况，自此对橄榄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“我从未想过，会有这样的一天。”孩提时代，我心中所想的唯有下一顿饭。夺冠之际，他感慨万分，立志要激发南非孩子们的斗志。

在《成事在人》这部影片中，"跳羚队"的球员们走进贫民窟，为黑人孩子们提供橄榄球训练。起初，孩子们只围绕那位唯一的黑人球员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们逐渐与白人队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。十年前的电影故事与现实中克里希的亲身经历产生了共鸣。"跳羚队"的教练埃拉斯姆斯表示，橄榄球在南非被视为一种“特权”，它为失业和面临社会不公的人们带来了希望。在治安状况不佳的区域，民众往往在夜晚不敢外出，但每当球赛举行，这一状况便会得到显著改善。

在24年前的橄榄球队中，仅有一名黑人球员的身影，而如今，在国家队的31名队员中，已有11位黑人球员。大多数南非民众都认为，当前的社会种族关系相较于1994年已有所改善，他们在郊区住宅市场的销售比例甚至超过了白人。一项调查结果显示，有54%的受访者觉得种族关系较前辈时期更为和谐，而仅有5%的南非人将“种族主义”视为国家面临的最严重问题。“黑白结”正逐渐被打开，然而南非仍旧承受着贫富悬殊、高失业率以及犯罪率攀升等多重挑战，而这次夺冠之举，在当地媒体看来，成为了激发南非民众斗志的强烈共鸣。

昔日，那声“同属一队，同根一国”的呼唤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异族面孔，而南非之民今岁则将“携手更盛”的标语绣于胸膛，再度捧起了世界之巅的荣耀。影片《成事在人》的副标题为“曼德拉与一场铸就国家辉煌的比赛”，其中引用的诗歌《不可征服》吟唱：“无论命运之门狭隘至极，无论遭受何种磨难。我，掌控着我命运的舵手。”我，便是自己灵魂的指挥官。南非民众深知，无论面临何种挑战，现实与未来的掌控权始终掌握在他们手中。